洽談這次訪問時，負責聯絡的朋友這樣說：「近來劇場超級興旺！相信大家都會想多點了解劇場的。」想來也是。經過疫情期間關閉、減少入座人數等等，觀眾「餓劇」良久，一部接一部地撲飛，有多少看多少，加上部分劇目請來星級演員擔綱，更是一票難求。
但陳小東與尹偉程主演的劇目《荔枝英雄傳》，到公演前十日，售出的門票還不到一半。陳小東說，有信心自己劇目的質素，不比其他劇差，但看著大片空白的座位表，還是只能接受，「始終你不是明星，就是普通劇場演員。」
＊＊＊＊＊
曾有資深劇場人說，劇場觀眾群相當固定，來去也是一、兩萬人。除非跨界涉足影視等範疇，否則即使是資深演員，還是難被大眾熟悉。陳小東自演藝學院畢業後，於業內涉獵演出、編劇等工作十多年，其有份創辦的 BHT Theatre 創作的《雄顏一笑》，2022 年獲得第三十屆香港舞台劇獎五項提名，陳小東亦奪得最佳男主角（喜劇／鬧劇）。
今年 BHT 籌備新劇《荔枝英雄傳》，由陳小東兼任編劇，還找來在同屆頒獎禮中獲最佳男主角提名，「藝君子劇團」的尹偉程合演。劇本主題也是近年港人深有同感的「無常」、「荒誕」，講述負責運鏢的鏢局大當家和馬伕，意外闖入另一時空，現場發現一車荔枝……陳小東解釋，世上荒謬事太多，而且都是無法解釋，像今日香港，有太多事情不知道為何發生。他希望透過此劇，與觀眾一起探討如何面對、接受無常。
得獎演員和貼近社會的主題，無疑是大賣的「流量密碼」。但到公演前十日，四場演出合共近 2,000 個座位，賣出的還不到一半。
to be or not to be，應否捉緊流量密碼
陳小東是林日曦多套舞台劇的班底，曾在《大離婚日》、《大 MK 日》、《大辭職日》擔任聯合編劇、副導演等。《大離婚日》等劇連連加場，一票難求，但回到自己的劇團，這次卻連二千人入場，也似乎無望。陳小東坦言，這個落差令他很「辛苦」，「你覺得（演出）質素是差不多，但始終你不是明星，你自己就是普通劇場演員」。
話雖如此，但他們亦似乎無意做「明星」。一些理所當然的賣點，像陳小東和尹偉程曾獲得的獎項、劇團上一部劇如何橫掃多項提名、名人的推薦等等，在宣傳海報上一律欠奉。
會否把陳小東「榮獲最佳男主角」、「提名最佳編劇」等銜頭拿來大肆宣揚？他聽到這句，頓時手腳捲縮，笑說「很難受」，「要經常拿一些獎出來告訴別人，『我是最佳男主角』，就是很難受……我是誰誰……我不喜歡那些東西。」
如何在主流推進舞台劇，that's the question
尹偉程有份創辦的「藝君子」，在創團十年後，獲得政府資助，由社團模式，轉型至公司模式的商業化運作。尹偉程說，他們以往的演出都是 one-off，在獲得資助後，有穩定的場地和資金，劇團才得以規劃每年的作品，「我會視之為是政府不想做，或者不懂得做，於是外判出來，給我們藝團去做，我不會覺得是一種對我的恩惠來的。」
他坦言，曾擔心創作上會受到制肘，但也明白制肘早已存在，「香港九成半以上的場地，都是（屬於）康文署，其他就算不是康文署，都是政府的，譬如西九⋯⋯你沒有場地就被揸住哂」。
相對陳小東對「hard sell」的抗拒，尹偉程說，自己能接受一些妥協。他提到一套早前已「買爆」的舞台劇，也有在紅隧出入口賣大型廣告，參與該劇的前輩告訴他，說劇場「位於商業活動的邊緣」，即使做得再好，也需要在主流再推進，讓大眾認識。「為甚麼要這麼 hard sell 呢，因為我要把邊緣推近中心一點，那麼我覺得是容易放下一些包袱……」
「即使我做過，就是子華那個劇（《最後禮物》），其實都在講幾萬人（觀眾）而已，只是兩場紅館而已……對比起 Blackpink 來說，就是 nothing……對比主流整個商業活動。那麼我會這樣看，就是覺得有些事情，我們能夠可以曝到光的，就盡量去做。」
在外已很多妥協，回家想做真實的自己
兩人對於「宣傳」、「妥協」的想法雖有不同，但問到會否考慮用「明星效應」來輔助票房時，都不約而同地「秒回」，「我自己的團未必了。」陳小東說，當回到自己的劇團，只想做「最真實的自己」，即使票房不佳，也只有認命，「我覺得最重要是，過不過到自己，那我過不到」。
陳小東提起，也有人會說「你用一兩次明星，別人會喜歡你的團，多些人關注你…」旁邊的尹偉程立即插嘴，「我有保留，是不是真的做到……」陳小東也接下去，「那下次沒有了他（明星），我又算是誰？」
他們承認，可能有觀眾會食髓知味，從此愛上劇場，但不能接受因為與藝人的合作，而遷就，或改變劇團的創作方向，「出到去外面，可能為了商業，你可能要改變一些想法……我已經是這樣了。」
「但你回到自己的團，我覺得，就是那個 beauty 是在這裡。」
採訪、撰文｜Dorothy Li
編輯｜劉偉程
攝影、美術｜Nasha Chan
《留白》
Facebook｜ facebook.com/subtext.byhans
Instagram｜ @subtext.byhans
Comentários